冰巧恋在深痕要塞呆了两小时。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些琐碎的手续办理、见面握手之类的公事总地算起来居然没花多少时间,而且深痕要塞这边对她的态度比预料中好很多。她估计大部分原因在那个分部总干事,也就是一开始和她见面、名叫“李雅诗”的女性身上。从周围的人对她欣赏、敬羡的态度分析,这个叫李雅诗的女性不但地位可观,处理社会关系上也有一套。
不过这和现在的她暂时没多少关系。深痕要塞虽然也给了她一个“总干事”的名头,但并没有因此限制她接下来的行动。要塞外的尸潮已经退去了,他们本打算让冰巧恋多呆一段时间好尽待客之礼,但被冰巧恋告知她之后还有其他计划后没有过多坚持,只是让她需要的时候到要塞里来,然后给她安排了一辆特别加固过的装甲车在路途中保护她的安全。
回到星冽所在写字楼的时候,时间已接近中午。昏迷的金发少女仍没有醒来的迹象,但是身子悄悄地换成了侧躺着的姿势。一边慢慢靠近躺在折叠床上的星冽,一边仔细感受心情的变化,冰巧恋逐渐确定了星冽身上存在影响她情绪的某种装置的观点。那种油然而生但不合逻辑的强烈担忧情感和幸福情感绝不是现在她和星冽间的关系所能产生的,冰巧恋知道她们还远远没到这种地步。
不过人终究是情感动物。过多地以理智思考的结果只会是异化和崩溃,这点在大脑前额叶缺失的患者身上尤其明显。冰巧恋对这点也深有感触,她明白强行对抗情感是怎样的结果,即使那些情感既不正常也不自然。至于这些假情感的解决,则只能等星冽苏醒以后再做打算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就算表现得不正常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刚这么想,冰巧恋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金发少女的侧颜上紧闭着的眼睛便睁开了,两只漆黑的瞳孔盯着她,很是惊讶。冰巧恋愣了一会,然后猛地回过神来,后退几步,擦干眼泪,用更惊讶的眼神盯着撑起了半个身子的星冽。“啊···哈哈。别离我那么远啊,无论怎么说都有些不好意思。”
冰巧恋摇摇头,直接接入正题:“我流眼泪的原因你知道吗?乖乖告诉我吧。”眼神也变得冰冷,简直像是一块真正的冰。要是她面前的是真正知情的一般人,肯定就招了,不过星冽表示她并不知道,只是歪了歪头,露出疑惑的神情。“是因为你喜欢我吗?”僵持半天,星冽只挤出来这么一句话,而说出这句话的结果是让谈话气氛变得更僵了。
银发女孩也愣了。这家伙是装傻还是真的傻?明明问的是这种奇怪效应的原理,她却答了个喜不喜欢,这两者难道有什么关系吗?“如果你想要意料之中的回答,就把我做出那些奇怪行为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吧。我喜欢诚实的女孩子。”冰巧恋摆出谈判姿态,上身后仰,双眼斜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认识好像也没多久,你为我流眼泪,只可能是···被我打动了?是因为姐姐为你做了很多事吗?嗯?!”说着说着,星冽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就像理解到了什么刺激得不行的事情一样。若是她理解的事是关于她面前银发女孩心里产生无逻辑情感背后原因的,冰巧恋兴许还会一起高兴一下,但看金发少女这副样子就知道事实肯定并非如此,因而她只是继续谈判:
“装傻可不好哦。自称我姐姐,那就应该为我多考虑一些。现在我心里有很多奇怪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情感,我想知道这些情感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如果它与你有关,那么我想了解其中的细节。”冰巧恋把要求讲得十分清楚,就像坐在谈判桌前真正的谈判者一样。不过和她交谈的可不是谈判者,其回答显然不可能按一般谈判的规则出牌。
星冽微笑一下。“我想帮你解决,毕竟每次把我从危险里拉出来的人都是你。”冰巧恋微微皱眉,上前一步。“那么就快点告诉我吧。我不会问出格的事情的,你只需要把和我相关的事情告诉我就行,甚至不需要取消这种效果。把处理方法教给我,我自己能抵消那些异常状态。”
“嗯···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但是,你应该没谈过恋爱···哎呀!”星冽从床上下来,然而没走几步就一个不稳差点摔到地上。注意到的时候,眼前已经满布银光了。“你刚刚苏醒,不要突然下床。至少要先做一些复健运动,重新熟悉身体以后再回到日常生活。”
“···做这事的不应该是姐姐吗?”“别误会,本贵族对你可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从冰巧恋和星冽的实际关系分析,这个银发少女所说的话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过,在那种影响情感的奇怪装置作用下,这句话已然变成谎话了,证据就是冰巧恋现在迅速充血发热的脸。“哈哈。害羞了?”星冽的好奇心被瞬间激起,然后化作了对可爱之物的喜爱之情,“好可爱。跟姐姐说声‘我喜欢你’吧?”
冰巧恋身体上的红晕迅速扩散开来,然而她还是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那什么时候你能说呢?”开什么玩笑,说“我喜欢你”?这种事情,等到世纪末,地球爆炸、太阳消失了也不可能发生。没对翡翠说成的话,其他人一样不会拥有。于是冰巧恋给了相当于再次拒绝的答复:“再也见不到你的时候。”
星冽意料之中地露出了惋惜的神情,甚至有点可怜,看起来就像丢了熊玩偶的欧洲萝莉一样。当然,虽然接近一米八的她体型上合法,但年龄并不合法。另外,冰巧恋也不是她的熊玩偶,所以自然不会吃她那一套,只是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便把她强行带回了床上,退后几步站着。此时冰巧恋已经在深痕要塞中接受过输血和治疗,伤口也经过了正规的抗感染处理,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
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身体,确认之前的生命维持魔法已经取消后,冰巧恋松了口气。浪费魔力是她最看不惯的行为,更何况发动的是二等阶魔法,长时间维持效果消耗的魔力量还是不可小觑的,要是她忘了取消魔法肯定会让她直接发疯的。实际上现在的状态也不需要继续用魔法维持,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事。
视角转回星冽这边。刚醒来的金发少女肯定还有点不适,也需要一会才能恢复正常思考能力。这会,她除了冰巧恋在她面前哭被抓包后奇怪样子的原因以外,第一想知道的就是她昏过去的时间。于是星冽开口问道:“恋恋,我昏过去多久了?”她期待着银发女孩给她笑容,然而视野中冰巧恋真实的反应是下意识的一抖。
恋恋?谁跟她说的这个名字?站出来,本贵族要把他切成块块。虽然冰巧恋心里极度不适,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但她知道这好歹也是面前金发少女问的第一个正常问题,即使不开心也得好好回答,否则话题就永远没法回归正常了。于是冰巧恋选择性忽视了话中的人称,答道:“三天。”“感觉我睡了一个世纪啊。恋恋,你说姐姐的感觉会不会是真的呢?”
啧,这个名字···话题怎么又偏了?“待会我要出去探索。这里没有可供利用的食材,我的地图也还有许多空白的地方。马上就中午了,要好好准备一下午饭。”无视星冽的问题强行扭转话题后,冰巧恋转身朝门口走去。“那你就把我,不不不,姐姐,丢在这里了吗?这里又空旷又无趣,而且下面还全是丧尸,姐姐会被吓到的。”
冰巧恋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金发少女明明拿着“姐姐”的名号,却说着小孩才会说的话。要是天底下的姐姐都想让妹妹保护自己,呃···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总会有点不对劲的,所以本贵族拒绝。“这里很安全。你就呆在这等一会吧,不会花太久的。另外,不要乱跑,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不要开门。这个房间里,这段时间内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别太大声。”
“可以唱歌吗?”
“不行!”冰巧恋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转身露出了苦口婆心老年人才有的神情,“虽然我在附近设置了很多陷阱,但它们防不住尸潮的。经常昏过去是个大问题,你在末世里积累的经验也不多,但不要弄出巨响这点就算不在末世里的人也明白吧?即使现在这里没有丧尸,你随便唱歌也会吵到其他人的···”
“好啦,好啦。我不唱总行了吧!别说得我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倒像是我家长。我可是姐姐啊!”星冽的神情又幽怨又气愤,在她的视角很显然完全不能理解冰巧恋的行为,也不清楚她现在的表现已经和小孩子一模一样的事实。这种情况相当棘手,然而冰巧恋没有理她,只是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日子还很长。而成长,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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